2014年12月10日 星期三

2014/12/10「讀者10問櫻井弘二」

講義人物

讀者10問櫻井弘二

摘錄自:講義雜誌電子報                      2014/12/10
文‧採訪/劉安美


講義雜誌電子報 - 20141210


生長於日本東京的櫻井弘二,畢業於美國百克里音樂學院。曾任日本NHK(日本放送協會)音樂總監,1993年定居臺灣,從事流行音樂與表演藝術之音樂創作與演出,為臺灣音樂締造多項里程碑。多年來,他常與國內外藝術團體合作,如朱宗慶打擊樂團、國家交響樂團、建國百年系列活動等,亦曾為張雨生、張惠妹、蘇芮等多名歌手擔任專輯編曲、作曲及製作人,多次入圍金曲獎。目前任教於東吳、真理大學音樂系及文化大學大傳系

你的童年及求學生活,對你的音樂之路有何影響?

我哥哥大我十一歲,他從小就學鋼琴,所以我幼稚園時,就跟著哥哥的鋼琴老師一起學習,發表會還跟哥哥上臺四手聯彈。那位鋼琴老師很兇,我很怕他,一點也不想學鋼琴,就自己跟老師說:「我以後不來上課了。」害得爸媽拚命道歉。

我那時真的不喜歡音樂。我喜歡理科、數學。加上爸爸是小學老師,所以小小年紀的我,就認定將來要當數學老師。後來我進入小學,學校規定小學五年級要加入鼓號樂隊,原本不喜歡音樂的我,看到學長吹奏小喇叭的樣子很帥,因此欣然加入樂隊,開心地練習小喇叭。

升上國中後,在一次學校文化祭(類似臺灣的校慶)看到學長的樂團表演,開始想學電子琴。那個年代的電子琴不如現在便利,一次只能彈一個音,無法彈和弦。電子琴上有很多按鍵,必須自己嘗試、實驗電子琴製造出來的各種效果,這令喜歡理科的我覺得很有趣,小時候學過的鋼琴也終於派上用場了。

當時我每天聽音樂大師坂本龍一的音樂,他是學理論作曲畢業的,我非常崇拜他,我想要多學一點音樂知識,因此向國中老師表達自己想學作曲,後來就透過老師的介紹,認識第一位作曲老師。

後來我在學校組了一個樂團,國中三年級的合唱比賽,我自告奮勇自己編曲,而且由我們樂團團員擔任指揮,在比賽中得到第一,當時真的非常開心,對我是一個很大的鼓勵,因為我們唱的歌是獨一無二的,跟別人完全不同。當時覺得編曲、作曲這件事,有趣又有成就感,且受坂本龍一的影響很深,我相信這些事都在我心中埋下了創作的種子。

日前你在臉書上說:「因為張雨生,我挑戰了許多的『第一次』。」可否聊聊你與張雨生的因緣,及他帶給你的影響?

我來臺灣一年後,也就是一九九四年,身為偶像歌手的張雨生想要組樂團、自己當製作人,要找一位鍵盤手,那是我第一次和他合作。張雨生是一個很負責任的製作人,而且很大膽,當時推出的音樂專輯《卡拉OK‧臺北‧我》完全不像商業作品。我那時也很年輕,沒想過商業的重要性,就跟樂團的每個人一樣,玩音樂玩得很開心。不過也因為這樣,這張專輯是張雨生的專輯中賣得最不好的一張。

張雨生知道我的經歷,問我想不想編曲?我第一次為他寫的歌是《我期待》。張雨生帶給我很多「第一次的挑戰」,比如第一次編寫交響樂曲、第一次學豎琴。

那時,我跟張雨生是用英文溝通,他是個很自然、大方的人,曾帶我去吃飯、去臺中逛夜市、參觀科學博物館,還帶我去故宮博物院,用英文為我介紹歷史。透過張雨生,我體驗到很多臺灣的「第一次」。

你參與過多張專輯製作及大型音樂會、舞臺劇、打擊樂團、舞蹈、花火節……等多重藝術表演,你最滿意的作品為何?

我要對自己的作品負責,所有交出去的音樂都是我滿意的作品,如果連自己都不滿意,我不敢給大家聽。當然,不可能所有作品都是完美的,一定會有一些無法達成的遺憾,我就會在下一次的作品裏想辦法雪恥彌補。

你如何面對挫折?

我來到臺灣過了三、四年左右,有一次,爸爸的朋友聽了我的歌,對我說:「哇,好厲害,這就是你想做的歌啊?」但當時我心中浮現了問號,質疑自己:「這真的是我想要做的嗎?」我覺得自己的音樂好像沒有中心、沒有自己的語言。

我喜歡畫畫,那時,我觀察了梵谷的自畫像,並且開始解讀梵谷這個人。畫跟照片不一樣,畫家畫出不符合現實的東西,一定有他的道理。我發現梵谷的每幅自畫像,眼睛的位置不同,象徵的意義也不同。我開始思考:「我的自畫像是什麼樣子呢?」

我逐一確定自己音樂中的各種要素,終於找到音樂的中心─和弦。我會在曲子中呈現特定的和弦,那就像是我的簽名一樣,我找到了自己的特色。

你有什麼話想對創作的夥伴說?

我認識很多優秀的樂手,無論是流行音樂、古典音樂、合唱團、打擊樂團……從他們身上,我學到如何表現自己的音樂、如何在不同樂器上發揮自己。這些樂手們都是我的財產,是我非常珍貴的寶物。

如何安排一天的生活?

我「上班」就是在家使用電腦工作,常常一整天都不出門。我沒有手機,因為我很害怕被手機「通緝」的感覺。不過,一直待在家裏,生活很容易變得太單純,幸好我還有與人交流的機會,例如排練。

有什麼事情,讓你直到現在仍覺得後悔?

曾有一陣子,我和張雨生之間的關係有點僵,並不是說兩人不合或吵架,就是相處起來有點尷尬。剛好那時候碰上《吻我吧娜娜》音樂劇首演,表演結束時,我突然在那個瞬間覺得觀眾的掌聲好美。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這麼美的掌聲。我當下其實很想擁抱張雨生,跟他分享這份喜悅,但想起我們之間的微妙狀態,就沒有這麼做。我跟張雨生沒多久就合好了,但我還沒讓張雨生知道我那時的感受,他就因意外過世。這件事一直讓我記在心中,因此更懂得把握當下、活在當下。

你認為臺灣可愛的地方在哪裏?日本與臺灣的文化背景是否融入在你的創作中?

我在美國學音樂時,很多同學跟我一樣,都想著畢業以後要做什麼,這時遇到一些臺灣朋友,提到要不要來臺灣看看。一九九三年我來到臺灣,當時臺灣剛解嚴不久,許多地方還在建設中,而我出生長大的東京已經設備很齊全了。不過,我覺得這樣的臺灣很有活力,似乎不會停止發展。待在臺灣超過二十年,我覺得自己跟著臺灣一起成長了。

我認為臺灣最可愛的地方是「人」。臺灣人很熱情,對他人充滿關心,很有人情味。我希望我能一直留在臺灣,持續不斷地創作。

關於日本對我創作的影響,當我自己選擇主題時,較可能選到日本人的故事,例如劇場原聲帶專輯《銀河鉄道の夜》,就是取材自日本作家宮澤賢治的作品,故事描述兩名少年的友情,並且一起進行一場夢境般不可思議的旅程,夢醒之後,發現其中一名少年在旅程途中已經過世了。這個故事總是令我想到摯友張雨生。

未來有什麼新的計畫?

目前正在籌畫張雨生的紀念音樂劇《我期待》,預計明年公演。張雨生是兩岸共同的回憶,這齣音樂劇也是兩岸合作,由北京的「開心麻花」劇團演出。從這個劇團的名字就知道,他們是喜劇團體,但張雨生的歌詞很有深度,甚至有點嚴肅,要如何用喜劇的手法與輕鬆的氣氛來呈現張雨生,我很期待。

你心中最幸福的片刻是什麼?

我不但哭點低、笑點低,幸福點也很低,很容易滿足。當我吃到美味的食物、跟寵物狗狗玩耍、創作出滿意的音樂,這些瞬間都會讓我覺得:「啊,好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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