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醫恩典:台灣之友挪威醫生畢嘉士》:樂生的醫生
摘錄自:天下雜誌電子報 2013/10/15
2013-10-08天下雜誌出版 作者:Bjørn
Jarle Sørheim-Queseth
圖片來源:www.flickr.com/photos/paulobrandao/2592581334/ |
是上帝的召喚,他遠渡重洋來到台灣,他的眼裡沒有自己,愛與付出,是他的使命。從挪威到台灣、從平地到偏鄉、從痲瘋病到小兒麻痺病患,不論貧富貴賤,他都無私奉獻認真對待每一個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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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星期之後,在一個寒冷的冬日午後,畢嘉士從樂生院區垂頭喪氣的漫步回家。擔任醫療宣教士的確超乎他的想像。病人嫌他太年輕─太缺乏經驗;他知道他們說的沒錯。他們也抱怨他不會講中國話─沒法和他溝通;這他也知道他們說的沒錯。他們認為,這個老外總是在綜合門診像無頭蒼蠅一樣忙東忙西,要不就像個瘋子那樣喃喃自語。他們真不知道他在這裡能幹什麼好事,事實上,他自己也很困惑。
尤有甚者,他和同事處得也不太好。他覺得這些人沒什麼動力,很難共事。他更發覺沒法信任這些人。不久前,他和卡莉 獲得一筆來自挪威教會援助基金會(Norwegian Church Aid)的捐款,可以用來購買一些食物和奶粉,給那些營養特別不良的病人,畢嘉士和卡莉請行政人員監督管理這些額外增加的供給。然而,那些辦公人員卻悄悄地把東西藏在汽車裡,運到台北去賣,中飽私囊。還有那位賴姓檢驗師,他不只不理畢嘉士,還背著他做事。畢嘉士聯繫了一些在台北的企業界等有影響力的人士,想知道他們是否願意捐贈一些設備,例如輪椅、拐杖等等,這將有助於園區的工作。賴姓檢驗師也去找同樣的這些人,請求他們把錢捐給佛教的寺廟。他也開始學宣教士舉辦類似基督徒的聚會,也為兒童在週日開辦課程,而以佛教教義為宗旨。他還不時邀請法師們到園區來參觀,並協助他的傳教活動。雖然賴姓檢驗師做這些也是無可厚非,但畢嘉士覺得他的行為似乎不太光明正大。
某日的午後,畢嘉士和卡莉、柯艾菲都留在了屋子裡,我們一同祈禱一下如何?他問。
他想要祈求上帝,改變現在的處境。這樣的情況實在讓他們全都精疲力竭。畢嘉士在木地板上跪了下來,合起了雙掌,卡莉、柯艾菲也如法炮製。他祈求能有所突破,讓患者們能理解他多麼希望他們康復;他期待有機會讓他證明他是真正的關心他們。他虔誠的祈禱,他與病患間的障礙能消弭而化為烏有。正當他們還在禱告的時候,忽然聽到外頭大聲的哭叫,聲音是從去往樂生的山坡那兒傳來的。
救命啊!醫生,有人快死了,我們需要一個醫生。
一名喘不過氣來的男子,突然出現在門口,一直重複哭喊著,
趕快來啊!他快死了,我們需要一個醫生。
畢嘉士拔腿衝出大門,跟著那個報信的人往痲瘋病收容所跑去。他們跑步經過了一片草地,到了亭子那裡,從遠處他們就可看到一大群人聚在其中一個拱門外頭。群眾圍觀著一名絕望的年輕男子,他坐在那裡,腿上躺著他的父親,他的父親正奄奄一息,命在旦夕。
畢嘉士用手臂推開這群無助、目睹著悲劇即將發生的人群。那個人已開始僵硬,他的臉色因缺氧而發青,眼睛開始凸起,眼神渙散而絕望。
疾病早就破壞了他的呼吸道,他是靠著在喉嚨處安了一個插管瓣膜,來幫助他呼吸。但是現在濃稠的痰,從他塌陷的鼻子和發炎的喉嚨,緊緊地堵住了插管的瓣膜,他抽搐、痙攣著,迫切地的想要吸口氣。他的兒子淚流滿面,用他那已沒有手指的雙手,抱住了父親的胸部。
救救他,醫生!拜託!
畢嘉士身上沒有任何醫療工具,如果他跑到診所辦公室去拿,等他回到這裡就太遲了。他唯一有的是一條導管─用來從膀胱導尿,或導出肺部液體的管子。他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若果他不立即行動,或者他有所遲疑,那麼這個人必死無疑。這個時候已經無法考慮他採取的行動是否有被感染的危險,或者是如何的噁心。他無論如何必須救這個人!
他取出導管,拉直,把一頭插到這個痲瘋病人的插管瓣膜,再而進入他的喉嚨;然後他拉起管子的另一頭,呼氣再放到自己的口裡。他用力吸,盡可能的再吸;呼口氣再用力吸。粘稠的痰從病人的喉嚨深處漸漸地鬆動,開始咯咯作響地擠到導管裡。這些令人作嘔又粘搭搭的東西,碰到了畢嘉士的舌頭,也佈滿了他的口腔,但他沒法去注意這些,或者至少他試著不去注意。他拼命的去想點別的。吐了出來,呼口氣,再繼續用力吸!
吵雜的圍觀群眾頓時鴉雀無聲,一陣死寂,他們都是從自己家裡被趕出來的痲瘋病人,自己的父母、配偶可能都還不敢碰觸他們。而此時他們見到的究竟是什麼?一個年輕的醫生,一個老外、一個如此陌生的人,竟然二話不說,想都不想就這樣的替他們之中的一個人吸出濃痰;他是冒著生命的危險,拯救著他們之中的一條性命。
這個人的咽喉再度開啟。深深而響亮的歎了一口氣之後,新鮮的空氣終於再度通過這個差點死掉的人的喉嚨,進入他那快要窒息的肺部。他臉上的鐵青幾乎立刻消失,他重重地靠在兒子的胸前,再度自由的呼吸著。畢嘉士救了他的性命。
從那天起,一切都改變了。畢嘉士成了英雄!病患們讚美他的所作所為。所以,他年輕、
缺乏經驗,又何妨?年紀大而有經驗的,可都沒做過這樣的事。他的中文還很差勁,又何妨?反正他的行動足以讓他們知道他們需要知道的。即便是他的同事,也承認這事非同一般。對於外國人,人們或許有很多意見,但是不可否認的,他們的確很有奉獻精神!賴姓醫技師也由衷的改變了。雖然,畢嘉士是個基督徒,但他確實是個了不起的人,他不曾見過對病人有如此發自內心的關懷。
畢嘉士把這些都歸於上帝的介入。這不就是他所祈禱的嗎?或許不全然如他所想像的一般,但無論如何,事情發生了。他相信上帝聽到並應許了他的禱告。這是再度的確認,這裡─就是在樂生,確是他該來的地方。上帝並未撤銷他的邀約,畢竟,他天生就是當醫療宣教士的材料。
不過,他現在得到的反應,以及人們視他為英雄,卻讓他很尷尬。他告訴自己絕不向別人說起此事。最好這事就到此為止,不再談起。然而在這個痲瘋病社區,這個故事就如同野火般,從一個屋子到另一個屋子,從一個房間到另一個房間,到處傳開了。不少人親眼目睹了事件的經過,沒見到的也很快的從別人那裡得知,這個基督教的醫生是如此的關愛痲瘋病人,即便冒著自己生命的危險也願意為他們做任何的事情。奇怪的是,畢嘉士未曾在拱門下佈道傳教,更對上帝或耶穌隻字不提,但是,人們卻開始想要上教堂了。他們說,這個醫生之所以會這麼做,是因為他是個基督徒;而這個外國人的信仰是要求人們要愛每一個人,即使是痲瘋病人。這就是基督教精神嗎?
在耶誕節的前幾天,宣教士們為樂生院區最貧窮的孩子及病人們舉辦了慶祝活動。幾位美國的太太們從台北趕來,帶了禮物送給小朋友,他們欣喜若狂,打開包裝紙,用繩子把禮物緊緊地綁在身上,確定這是屬於自己的。在耶誕前夕,護士們把綜合門診處佈置一番,並且在耶誕慶典之前把教堂打掃乾淨。畢嘉士、卡莉、柯艾菲以及徐賓諾,拜訪了好幾棟院舍。然後他們的同僚也來了。史騰格爾、傅德蘭醫生和夫人傅愛麗,還有他們的兒子傅恩平和傅吉安都來了。晚上的時候,他們一同到教堂做禮拜。教堂裡,燭光在長椅兩旁以及祭壇上搖曳著。大門開啟,唱詩班的人員穿著藍白相間的長袍抵達了,平靜的耶誕讚美詩歌從他們的口中唱出。畢嘉士與卡莉覺得他們似乎置身天堂的一隅,讓他們立刻忘卻了過去幾個月來所重複經歷的痛苦與死亡。畢嘉士曾經聽老資格的宣教士說過,遭遇苦難,不是讓人的心變硬,就是變軟。他覺得自己心變軟了,這是他的突破。他贏得了痲瘋病患者的信任,也已經證明了自己的誠懇。在新年過後不久,他再次有了新的機會作出證明,卡莉也一樣。
那是一月的某一天,太陽低低的掛在天邊,漸漸沈沒在屋頂之後。茂密的樹葉陰影,不知不覺的移動而橫跨了水泥地面,然後懶洋洋的映在牆上,隨著晚風輕輕搖曳。在橫樑下方,屋外陰涼的走廊上,兩名退伍軍人坐在低矮的石桌兩旁。根據遊戲規則,桌上以小方塊佈了方城陣。每個方型的牌刻有各自的圖像與對應的價值。他們靜悄悄的玩著,乾燥而龜裂的手擲了骰子,再用同樣的手出牌。原則上,玩家應該是四個人,東西南北各一人;但這個傍晚,只有他們兩個,東、西對峙而已。
西面的這位手上有十三張牌。之前他押上了所有的東西,也已經全輸光了;鞋子、衣服,他自己的還有別人的。但是,這局仍未結束,他把最後僅有的財物放到桌上,那是一隻小小的金戒指。自從他來到樂生,他就拼命保護著這戒指,而現在他把它擺到了枱面;他的對手接受了。在這樣的地方,金戒指是很珍貴的寶貝。這回輪到他摸牌了,他用斷裂的殘餘手指抓起了牌,看了一看。
胡了!
當他即將要把戰利品全數收入囊中時,他的對手拒絕交出那只戒指。東邊的那位憤怒的從凳子上站了起來,這可是他的戒指。說時遲那時快,他掏出了一把匕首,刺入對方的胸膛。軍人一貫穿的草綠色外套上,在刀刃落下的地方,立刻染成了一個大黑圈。西面的這位就這樣不支而倒在了硬梆梆的水泥地上。
鄰居們的尖叫聲驚動了畢嘉士和卡莉,他們趕忙跑到了出事現場,那位退役軍人躺在血泊之中;他打著哆嗦,臉色開始發白。他脖子還掛著識別牌,那是軍中醫生用來認定士兵血型的金屬掛牌。畢嘉士從他的脖子上拉起來檢查:血型為A型。他看了卡莉一眼,她的血型是A型的。他的眼神告訴了她,他想要做的。她毫不遲疑的就躺在了那個將死的人身旁,把她的手臂伸給了畢嘉士。他握住了她的手,用含有檸檬酸(citrate)的注射針,刺入她的皮膚,也對那位退役軍人做了同樣的動作。再用一個大針筒吸出她的一些血液,然後再把針筒取下接到到退役軍人手臂上的注射針上,為他輸血。這個過程他重複了好幾次,直到能夠安全移動病人,去接受傷口的縫合。西邊的這個人總算獲救了。東邊的那位則被關到院區的禁閉間。這些外國人再度引起了騷動;想想看,醫生的太太居然捐出了自己的血!是的,這個醫生抽了自己太太的血,去救一位痲瘋病患。他們捨棄了自己的血液,而這如同給出了他們自己的生命啊!
本文取自於《奇醫恩典:台灣之友挪威醫生畢嘉士》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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