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位時代
齊柏林：看見台灣的傷痕，善待這塊土地
摘錄自：數位時代電子報 2013/10/30
採訪．撰文／陳怡如 攝影／侯俊偉 照片提供／台灣阿布電影公司
為了實現夢想，你可以犧牲多少東西？把空拍當成一生志業的攝影師齊柏林，為了拍攝台灣第一部空拍紀錄片《看見台灣》，他辭去了任職長達23年的穩定公職，放棄了再三年即將到手的退休金。
他賭上一切身家，抵押房子籌措拍攝資金。讀高二的兒子問他：「爸爸，你還有錢讓我讀大學嗎？」從安定生活開始煩惱大小問題，三年時間頭髮白了大半。即使這個夢想再珍貴，不管是誰，大概也會猶豫再三吧！但齊柏林做到了。
在採訪過程中，齊柏林平緩地說出了這一切過程，或許是因為好不容易挺過這些難關，已經可以稍稍放下心中大石。但每當論及環境議題時，他的語氣便會不自覺加重，「都什麼時代了！怎麼還有人這麼輕易、這麼廉價地傷害我們的環境。」
因為飛行跟攝影，讓齊柏林跟土地談了一場戀愛，不管美醜，全都透過鏡頭赤裸呈現。他笑著說，這部影片說得噁心一點就是「愛台灣」，但這句話在我聽來，不但一點都不矯情，反而有著真切情感。90分鐘的紀錄片，不僅是他一生夢想的縮影，也是他想點醒人們的最好例證。
中央山脈壯麗的稜線，台東嘉明湖閃耀的湛藍光芒，阿里山鄉水漾森林倒映著一片青山、藍天和筆直枯木。這，是美麗的台灣。
高山森林連根拔起，土石流崩塌一觸即發；黃色、紅色、黑色的污水，取代了原本蔚藍的河川；超抽地下水導致地層不斷下陷，百年前精心挑選的墓地，百年後也只能浸泡在一片汪洋中。這，是傷痛的台灣。
美麗的台灣，你用心體會過嗎？傷痛的台灣，你深入了解過嗎？「如果沒有，那是因為你站得不夠高。」擁有超過20年空拍經驗的攝影家齊柏林，耗時三年，耗資近億，打造出台灣第一部空拍紀錄片《看見台灣》。他站上雲朵的高度，用一般人無法窺見的視角，告訴人們這片土地說不出的美與痛。
時間回到2009年，八八風災襲捲台灣後，齊柏林一如往常搭上直升機，用鏡頭記錄台灣。沒想到等著他的，卻是一幕幕驚人畫面。「921地震是我空中攝影生涯中最劇烈的震撼，但到了莫拉克才發現那些都不算什麼。」他對當時情景歷歷在目：「整座山一條一條的土石流，密度就跟梳子一樣，出海口密布森林屍體，被颱風肆虐過的地區通通體無完膚。」
「當時我的心情非常非常的……，」他頓了一下，緩緩說出「心如刀割」。換個高度，看得更多，就在那一刻，齊柏林下定決心要拍一部空拍電影。只是這個決定，讓他辭退了長達23年的穩定公職，放棄了即將到手的退休金，還抵押了房子，熬白了頭髮。
同時記錄美麗與破壞
從高中就迷上攝影的他，25歲擔任房地產雜誌的攝影師，首次有了空拍地產的經驗，從此愛上空拍。兩、三年過去，商業攝影工時長，待遇卻不高，為了讓家人安心，齊柏林於是報考公職，1990年進入交通部國道新建工程局，參與了高速公路、機場、港口等空拍工程紀錄。「可是我什麼都想拍！」因此他在休假時兼職拍照，所得拿去買攝影器材。還想辦法爭取和航空公司合作，酬勞全都換成哩程，只為了下一次再飛上青天。
一開始，他只記錄美景，久了以後，卻發現更多對土地的傷害。「剛開始也不知道可怕，只覺得哇賽！怎麼到了海拔兩千多公尺的山上，有這麼多高山農業和民宿，把整個山的森林砍掉，那時還覺得他們是人定勝天的感覺。」後來他覺得這些濫墾、濫建、污染的行為，比漂亮的湖光山色更值得記錄，「我把美麗的拍起來，同時也把傷害的拍起來。」
20多年過去，齊柏林的空拍飛行時數超過2000小時，累積了30萬幅珍貴影像。他不斷藉由空拍照片和部落格傳遞理念，但因為議題生硬，以前去演講時，底下的學生一半都在睡覺。他一直思考如何用更吸引人的方式介紹台灣，「影片」就成了最好的媒介。
於是他開始尋找專業的空中攝影系統，沒想到一套就要價3千萬元，當下他第一個念頭是：怎麼可能？「當我知道要花這麼多錢的時候，我就把它當成做夢。」但夢想一旦生根，就很難阻止它發芽，「當這念頭在心裡產生的時候，你就會一直去想。」
2009年，他真的向國外廠商訂了設備，抵押了自己的房子，向銀行借了800萬元，同時尋求企業贊助。隔年他辭去任職23年的穩定公職，放棄再三年就到手的退休金，放手一搏。
理想跟理性的掙扎
雖然20年來已無法計算投入多少成本在空拍攝影，齊柏林自嘲他的貸款永遠還不完。好不容易還清了，又有另一個計畫想拍，如此不斷循環，「但以前不敢玩這麼大。」當時念高二的兒子更因此問他：「爸爸，你還有錢讓我讀大學嗎？」
「確實我沒有這麼勇敢，這是理想跟理性的掙扎。」現實面家裡需要穩定收入，但他又希望實現這個理想，「最後我發現做這件事的意義更重大時，你就會拋棄私人的膽怯。」思索整整一年，他決定成立阿布電影公司投入拍片。
《看見台灣》的成本耗費9000萬元，光是直升機租金，一小時就要15萬元。齊柏林不停奔走，湊足了5000萬元的贊助，剩下的金額則靠公司接拍空中攝影的專案補足。三年來，齊柏林一直處在高壓狀態，資金無法一次到位，一年又只有四分之一的時間適合空拍，不僅要跟老天搶時間，從平面跳到影像，更讓他度過一段摸索期。
「我為了拍這部片一直都在憂心忡忡的狀態下，所以頭髮白很快，」他指了指自己笑說：「看我白白胖胖的樣子就知道，過去生活安定，本來就是沒有遠慮近憂的人，但拍片後煩惱變很多。」最後他用「身心俱疲」總結這三年。
雖然過程煎熬，但影片成果令他大呼值得。他形容《看見台灣》前半段美得讓人震撼，後半段醜得教人驚心，讓觀眾在感動和心痛間不斷交錯，看過的人幾乎都被深深打動。所以侯孝賢答應無償擔任電影監製，吳念真也分文未取為影片配音。
齊柏林說這部紀錄片是個「提醒」，提醒大家正視台灣的傷痕。面對我們自認為很熟悉的寶島，你真的「看見」了嗎？(更多精彩內容請見2013年10月號《數位時代》─ 瞄準18兆大市場─行動支付來了!，全國7-11、誠品各大書店熱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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