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5/27 「林信義：沒有風險的好地方 也輪不到我們去」

林信義：沒有風險的好地方　也輪不到我們去

摘錄自：天下雜誌電子報                        2014/5/27

2014-05-21 Web only 作者：陳良榕

圖片來源：鍾士為

 撼動國際的越南反中暴動，台商意外成為最大受害者。天下雜誌專訪台塑河靜鋼鐵董事長林信義，回顧這場悲劇的的始末；以及對於未來台塑集團投資越南的影響。

撼動國際的越南反中暴動，台商意外成為最大受害者。而越南史上最大外資投資，由台塑創辦人王永慶生前親自定案，投資金額高達100億美元，預計2015年投產的台塑河靜鋼鐵，更釀出中國包商4死16重傷的重大災情。

本刊專訪台塑河靜鋼鐵董事長林信義，回顧這場悲劇的的始末；以及對於未來台塑集團投資越南的影響。

他表示，煉鋼廠投資龐大，不可能如同之前的鴻海、仁寶，投資越南中途撤資，甚至遷廠。

他並認為，任河海外投資都有風險，關鍵在於風險管理。而沒有風險的好地方也輪不到台商去投資。

以下是專訪全文：

問：這次越南反中暴動的根源是在人口密集的胡志明市周邊，台塑鋼廠所在的河靜省較偏僻、人口稀少，為何反而受創最嚴重?

答：其實聽到南方開始有動亂，我們就開始準備，聯絡河靜當地的公安來保護，一開始公安到的少，幾十台摩托車帶著國旗衝進來，公安、公司警衛馬上追，宿舍繞一圈，30秒就出去了。後來就沒有進來了。5月14當日獲河靜省公安、武警及邊防部隊增派500名武裝人員入廠協防，河靜省省長武金鉅於晚間親自到廠坐陣指揮。

那這一次為什麼會鬧出這麼大事情，來源是內部的包商員工。

我們主要包商之一是中國冶金科工集團，因為這10年來，全球在建鋼廠的就只有中國了。中冶旗下有十幾家公司，從中國大陸自己帶來3千多個技術工人，幫忙高爐施工、設備。

另外承包商還有韓商，三星、浦項集團的工程建設公司都包我們的工程，港口是三星負責，原料廠和軋鋼的廠房是浦項，它們工程隊伍的規模都很大，在越南當地雇用3、4千人，這些人就在廠區內集結起來，將中國人當成攻擊對象。

高爐目標大，高100多米，周邊還有很多貨櫃屋做的臨時辦公室、庫房，這裡就成為抗爭的首要對象。

他們無法攻擊那些煉鋼設備，因為一層一層鋼鐵焊接上去的，很堅固，但他們可以去砸臨時庫房，打人，然後搶東西，放火，一哄而散。

連台塑的臨時辦公室被破壞，電腦被偷走，我們損失約300萬美金。但中國包商的損失要大多了，包括一個中國員工中暑死掉，一個被打死的。最後在焚毀的宿舍還發現兩具焦屍（都是中國籍）。

我們台塑河靜公司雇用的4千人都很平安。越籍幹部也去勸他們鬧事的同胞，不應阻擋祖國經濟成長。

問：您覺得越南這次的排華暴動，屬於一次性的偶發事件。還是會復發、甚至未來變成常態的可能？

答：不知道。現在這是中國、越南，兩國的衝突引發人們之間的情緒。如果兩國關係還是持續這樣，那就……，但這是他們兩國之間的事，我們很難預估，也不願意置評。

但這次愛國遊行最後演變成打砸燒搶，越南政府一開始沒有預期到這麼嚴重。所以群眾運動很容易失控的。兩年前中國的保衛釣魚台事件（後來演變成反日遊行、暴動）也是這樣。

問：不久前，台塑集團曾公開表示，越南和有頁岩氣的美國，會是台塑集團未來的投資重點。現在發生這樣的事，你覺得台塑集團對越南的重視會有所改變嗎？

答：其實台塑的鋼廠本來是要在台灣建的，後來因為環保意識高漲，中國大陸也產能過剩，不可能去建。最後才找到越南來。

越南有其優點，人力充足，有8千萬人口。他們有孔子廟，還保留儒家文化。所以當地的人才是可以期待。我們培訓的越幹人員月薪已經到300元美金了。

缺點是罷工非常頻繁，還有基礎建設不足，像高速公路到現在才要做。

我想越南整個投資環境還是要繼續努力，我們鋼廠超過100億美金的投資，是指標性的投資案。我想全世界都在看，你怎樣去保護外資，承諾是不是一貫，還有治安，罷工問題……這些非常關鍵。

其實產業在外投資，每個地區都有一定的機會跟風險，兩岸關係也是一樣，樂觀的人看到機會，悲觀的人看到風險，但是機會和風險是同時存在

如何取其利，避其害，就很關鍵。

事先的風險評估很重要。包括萬一風險出現了，你的胃納有多大，這樣的沙盤推演，你才能做出投資決策。不可能有一個只有機會，沒有風險的地方，這種好地方也輪不到我們去。

風險管理最重要的是你對資源的配置，甚麼資源該配置在投資的前期，甚麼該放在後面，前面配太多太樂觀了，不是這樣，那你過度配置，就會虧損。但配置太低了，機會出現你也拿不到。其實企業經營，其實是在比資源的配置。

比如說土地取得，要的技術跟管理人才，如果沒有，當你機會來了，就來不及了。

像我們在河靜土地拿得非常夠。未來建好廠營運需要5千人，其中9成，4千5百名會用當地人，我們已經開始培訓，送出國，到台灣以及很多地方去訓練。

有些屬於來者可追，像是多蓋些廠房，多買一些原料。這種我就不先期配置，這樣比較穩健。

問：幾年前，電子業台商曾掀起越南熱，鴻海、仁寶都說要到北越大手筆投資，但後來都轉向中國內陸遷移，留下不少蓋到一半的空廠房。這樣的歷史會重演嗎?

答：電子業屬於輕資產，很容易移動，但是煉鋼廠投資金額龐大，要遷廠還是撤資，都是不可能的事。我的高爐立起來115米高，鋼構整個銲接在一起怎麼移？

河靜第一期投資兩支高爐，合計707萬噸，未來「一期加一」的第三支高爐，以及二期的另外三支高爐，我們另外看市場需求，如果有的話，第三支高爐就上了，沒有的話我們就等。

我3年半前接手河靜鋼鐵，就把投資計畫整個縮小了，投資金額從120億美元，縮到100億美元。因為我有自建港口、自建發電廠，因為我揹這兩個東西，與同業競爭先天不利。所以我將規模收縮一下，自己夠用就好。

原來預期明年開始投產，但經過這次紛擾，投產時間可能稍微延一下，因為包商中冶集團將員工都送回大陸，說是員工受到驚嚇，心情也不能平復。我判斷投產時間會延兩個月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