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6/11 「深夜煮湯」

幸福講義

深夜煮湯

摘錄自：講義雜誌電子報                      2015/6/8

文/孫梓評

天氣漸涼，搬出塵封多時的燜燒鍋，感覺是可以為自己煮一鍋熱湯的季節了。通常下班時已值深夜，所幸城裏有全天開放的超級市場，蔬果食材一應俱全。偶爾偷得空檔，便趁周末，到貨色更為齊全的幾間超市去，看那些來自北國的茄子青菜水果，以一種容光飽滿的模樣在開架上站立，總覺得那便是一鍋好湯的重要線索。然而我其實並無廚藝可言，最近終於擁有廚房和瓦斯爐臺，料理範圍也只限於便利餃類和各式湯麵。唯一會煮的湯，不過就是買來已斬好、清洗乾淨的雞肉，加上參片與枸杞，放六分滿的水，等它自然在火的催討中變成雞湯。煮了幾次，忽然不耐於湯的可能性如此之小，那豈不是，對其他好湯的無辜判決？

剛巧就聽見朋友聊起煮湯，我立即好學地記住食材種類，比例，燉煮時間。深夜，下了公車，寂靜無人的街旁就是明亮商家，冷氣充足地呵護著那些肉品與菜蔬，我拎著籃子，駐足挑選，思考。其實不是那麼確定哪些才是好的，生活的低能不設防地暴露出來，但總之是在預備著一鍋熱湯。結帳後，提著戰利品，聽著音樂，在三首歌的距離裏穿越冷風，抵返家門。一進家，事不宜遲，馬上將那些煮湯的材料放進流理臺，將肉類再仔細清洗過。該切的洋蔥，該削的蘋果，該泡的香菇……它們像著裝的兵，一一就位，等待一次口令的集合，便能前往戰場。

湯，是深夜的戰場。

我邊切煮著，邊讓電視機裏重播的新聞報導兀自進行不知第幾次的激動與爭辯，材料都備妥了，水滾開後將它們一一放進去，像是一鍋小小的溫泉，蔬果們漂浮起來，看起來很安詳。然後我便將這一鍋熱騰騰的湯放進燜燒鍋，開始我的其他夜半作業。待得一、兩個小時，隱隱感受空氣中不經意竄出的一點微妙甜味，雖然有些心癢，卻謹守分際，不疾不徐，讓那湯自願成為一鍋湯。

直到，可以打開蓋子，熱氣迎面撲來，伴隨幾種芳香，忙不迭要舀一勺湯，在寒涼夜裏，讓美好的滋味暖和疲憊的胃。雖然只是再簡單不過的料理，過程裏多了一些期盼，一些忍耐，一些相信。

當好湯撫平了心的褶皺，那自然是深夜煮湯最美好的一刻，無須多言，這一切的一切，身體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