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3/8 「經濟五四三／警方和用路人之間的「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經濟五四三／警方和用路人之間的「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摘錄自：天下雜誌每日報電子報                        2015/3/6

2015-03-05 Web only  作者：王道一

圖片來源：flickr@MiNe CC by 2.0

別以為經濟學就是美國升息、日本量化寬鬆，只要有供給、需求，就是「市場」。相信嗎？連用路人躲罰單、警察屢屢恫嚇，都可以用經濟學解釋。

 

在一般人的心目中，經濟學總是跟投資股市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好像跟總體經濟情勢扯不上邊的，就不屬於經濟學的範疇。但其實，股市所代表的金融市場當然是市場的一種，但也只是各式各樣五花八門的市場「之一」而已。眾聲喧嘩的菜市場、「產品」特性差異極大的勞動市場、甚至是造成現今少子化(或從前的人口爆炸)的婚配市場，都有「市場機能」可以著墨的空間。因此，許多經濟學家都一再強調市場機能的重要，鼓吹供給與需求如何共同決定市場價格。

另類市場興起，沒有價格也能達到均衡

現代經濟學繼續不斷往前邁進，研究人們在不同誘因與各種制度下的反應，也就一般人所說的「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甚至進而思考哪些政策或制度較其他制度可行，而不侷限於傳統的市場競爭。

舉例來說，你我在網路上下載App使用，大部分都不需要付費，撰寫App的程式設計師卻依然前仆後繼，無懼於價格等於零的現實。這些創新的誘因制度似乎違反價格機能，但其實仍然是「另類的市場」，而且在知識經濟時代益發顯得重要。

甚麼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呢？以交通執法為例，天真地認為所有用路人都會遵守交通規則顯然不切實際，因此，警方取締違規就是促使大家守規矩的必要之惡，甚至必須因此發獎金給多多開單的員警。問題是，給定警方大執法這樣的「上有政策」，用路人的「下有對策」是甚麼呢？

很久以前就有所謂的「反測速雷達」，專門提醒駕駛人前面有警察在取締、要放慢車速。現在邁入網路時代，Google甚至開發了一個用路人社群App「Waze」，讓用路人在線上地圖中主動標示車禍或警方正在取締的位置，警告其他用路人要小心，而不只是單純回傳行車位置、計算車流速度或更新路況。在這樣的「下有對策」之下，美國邁阿密等許多都市的警方取締績效都大幅下降、罰金收入大減。

政策制訂者懂經濟，就不必成天道歉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單純地根據「上有政策」研究出「下有對策」還不夠，必須在事前就預測人們對「上有政策」的「下有對策」有哪些，才能防患未然、設計可長可久的制度。

以2014年剛實施的十二年國教為例，部分縣市的分發制度讓學生選填的「志願序」直接影響最後的總分，以打破傳統上「根據聯考(或基測會考等)的分數填志願」的慣例。卻變相鼓勵學生在選填志願時不要按照自己真實的選校偏好填寫，而要「策略性」地把後面的學校填在前面，衍生「賭錯志願序」、「高分低就」等爭議。如果這樣「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的問題可以在事前設計制度的時候就想到，自然能夠避免事後彌補漏洞的困擾。

再來回顧上述的交通執法案例，如果知道會出現Waze之類的反制之道讓警方取締效果大減，身為制度設計者該如何因應呢？

一個簡單的辦法是強制要求Google把App下架，就跟從前取締反測速雷達一樣。但是這樣的鋸箭法不見得是最好的辦法，畢竟在線上導航地圖上即時更新路況其實是很重要的事情，而且在全民擁有智慧型手機的時代，用App即時更新路況絕對比從前靠警廣電台接受民眾call-in、彙整之後統一播報路況來得有效率，也更能針對不同路段的用路人提供最有用的路況資訊。

其實，「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對警方也同樣適用：當用路人的反制對策讓警方罰金收入大減的時候，自然就會促使警方找到反反制的新政策囉！根據Techspot的報導，美國邁阿密警察開始在Waze上面主動標示一些根本不存在的執勤警察，試圖擾亂Waze即時顯示警方取締位置的正確性，希望讓大家不再信任Waze，甚至不再使用它。也就是說，針對Waze這個「上有政策」，警方採用標示不存在的取締位置這種「下有對策」，讓警方和用路人之間的鬥智更上一層樓。

有趣的是，讓「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反覆運作，最後結果可能更好：由於線上導航地圖上多了一些不存在的警察，用路人變得比之前更謹慎開車（雖然被搞久了之後，「放羊的孩子」可能就不會那麼在乎），但警察可以不必出門取締就促進大家遵守交通規則，這種能「讓大家都更好或至少不比原來差」的改變，可是皆大歡喜的柏拉圖改善（Pareto Improvement）（註一）喔！

註一：（經濟學概念）在沒有犧牲任何一方福利的情況下，改善另一方或雙方的福利。

【專欄介紹】

市場不只分股債，經濟不單是數字。有供給，有需求，就是市場，就能用經濟學原理找到平衡點。「經濟五四三」專欄的四位作家都在大學擔任教職，背景各異，分別擁有經濟、電機、數學和社會學學歷。熱愛經濟，更喜歡把「經世濟民」的大道理，用來解讀「市井小民」生活中的平凡事。

【作者介紹】

王道一，台大經濟系教授，大學畢業於數學系、輔修經濟與外 文系語言組。專業研究領域為個體經濟學與實驗經濟學，私底下涉獵廣泛， 對文學、歷史都很有興趣，雜學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