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3月19日 星期三

2014/3/19 「高中生的選修課」

高中生的選修課

摘錄自:講義雜誌電子報                      2014/3/18
/李翊菱

講義雜誌電子報 - 20140319
高中老師領著幾位選修生來學習課本無法教的事物(/李翊菱)
老師,拜託啦,可不可以請假,不回去打掃教室?我們還想討論呢。」「不行,我已向科班主任說好,兩個鐘頭就一定回學校打掃。」「那翊菱老師,可不可以下學期再安排一堂課?」「好好好,那一定要三個小時才夠。翊菱老師,我們可以再來聽你的課嗎?」高中生的選修課,探討主題讓他們意猶未盡,於是有了這一段的請求對話。









重視生活教育的老師,領著幾位選修生來學習課本無法教的事物,目的是要孩子們除了課業之外,生活裏還有一些重要的事情必須經歷。於是多元化的選修課,精彩的內容豐富了平日苦讀的學子。空缺的心靈,「理解人生」的內在饑渴,似乎想要一次就完全滿足。而我卻享受著這一群國家棟梁的讚美聲。

當他們不必脫鞋而步入舍下玄關時,見著演奏鋼琴置放在偌大的空間裏,只有書牆相伴,不見沙發、電視與茶几,驚訝的神情寫在臉上。原來客廳不一定要有電視和沙發的生活美學,震撼了終日埋在課本裏的孩子。我以簡約的茶席與點心歡迎他們。十人座的原木大桌上,鋪著長方形紅白層疊的中國刺繡檯布。每人一只白胚小茶碗,繡著花鳥的杯墊托著它們。既然定位為美學課程,我便把家中現有的布置材料,略施小技地隨性組合。再擱上幾壺紅茶,沒想到獲得滿堂喝采。

學校老師心細介紹舍下的每個角落,我補充說明:「家裏裝潢不多,每一個所需空間,都是自己配合舊家具規畫設計的。也因為空間不大,因此牆面必須要單一顏色。但長期居住在冷色調的空間內,人的情緒將大受影響。為了表現溫暖的調性,我大膽用色在窗簾、玻璃磚或畫作上。所以我在藝文圈內有個封號,叫『好色之徒』呢。」大夥兒聽了哈哈笑。

眾人坐定後,有人問道:「老師,你學過室內設計嗎?」我回:「從來沒有,是運氣好遇見一位生活導師,從小就培養我用心看世界的習慣。我現在的居家布置,完全受這老師影響。簡單說,隨時養心、養眼造就今天的美感。」又問道:「每一次讀你在講義的專欄時,總覺得你就是有錢人,又彈琴又旅行的,好羨慕。」「其實我小時候的生活非常貧窮……」不知不覺,我們的話題轉到了我的生命故事,孩子們聽得津津有味。我敘述著此生受四個生命導師影響的經過。

第一位是免費教我鋼琴的老師,唯一條件就是必須幫老師擦地板。學琴期間除了體悟天下沒有不勞而獲的道理外,老師家的書牆與空間運用的美學概念,在民國五○年代,是難得一見的居家布置。客廳沒有電視與沙發就是受鋼琴老師的影響。

喜歡閱讀的我,讀了中國哲學家牟宗三先生的書,「一個人若不了解自己的生長文化,而說了解西方文化,那是騙死人的。」這句話撼動我的生命。生長在不准說方言的時代裏,對於臺灣本土文化完全陌生。於是那一年鼓足了勇氣,到南臺灣學習臺灣史,同時進行鄉野調查。牟宗三先生書裏的一句話,成了我第二個生命導師。他讓我認識了生於斯長於斯的臺灣,而立志要終身關懷這塊土地的兒童教育,成了個人的生命信仰。

走訪南部的深層臺灣文化,徹底改寫了我的生命視野。明白在臺灣的任何族群,其祖先都有一段艱辛的移民史。而唯有內心獲得安頓,才能真正過好日子。那時候,我遇見了作家林雙不老師,他拍著我的肩膀說:「我們寫文章的人一定要有社會責任。」從來沒人教我,什麼是「社會責任」。當時返家後,便拿出封存寫作多年的筆,深覺自己的生命厚度正在經歷挑戰。林老師是我第三位生命導師,他喚醒我最深層的生命省思。也開始找尋什麼是我的社會責任。封筆十餘載,努力為自己尋找生命的重心。這期間向臺大傅佩榮教授學習東、西方哲學。亙古哲學的智慧,提供我為生命找方向,更學會了解決問題的方法。簡單說,是古今中外的哲學家思想,讓我懂得為生命品質去蕪存菁。傅教授理所當然的,成為我生命的第四位導師。

哲學教育的啟發,使我明白一個人的內心要懂得「濾靜」,爾後才能有寬廣、明亮的空間,去學習補足成長歷程所缺乏的事物。生命的快樂,必須從外在轉回內心。這是我在莊子「心靜生虛,虛室生白」中得到的頓悟。於是我停格與孩子們討論,他們如何讓自己的內心得到安靜?受到父母和老師平日理性開導的學生,每個人的回應都是正面的。

「我遇到煩惱會暫時離開問題,去聽音樂。」「我會仔細想清楚問題點,解決後我才能清靜。」對於高中生而言,他們太厲害了。「老師,那我們要去哪裏找社會責任呢?在電腦裏面找嗎?」不愧是有思想的學生,總能抓住重點發問。「好問題。要尋找自己的社會責任,必須結合生命的信仰。信仰是生命之光,有信仰生命才會有力量。但請記住,信仰不一定來自宗教。你們還小,生活經驗也少。但可以問自己,目前有什麼事情,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呢?滿意現在的你嗎?」此時發問的同學正想提出觀點的時刻,守時的老師焦急提醒下課時間到了。同學們異口同聲說:「老師拜託啦,可不可以請假,不回去打掃教室?我們還想討論呢。」我搶著說:「好,我們不要為難老師,我答應下次再討論,這學期就去思考你們的生命信仰和社會責任是什麼?」他們和我當初一樣,想了解什麼是「社會責任」。

善解人意的學校老師,不忍阻斷孩子心切的求知情緒。提議朗讀一篇我的專欄做為結束,於是一人一句輪流念著講義的文章。刻意的拖延,有時也是一種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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