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經焦點
如何逃脫通縮流沙？
摘錄自：天下雜誌電子報 2015/9/15
作者：賀桂芬,辜樹仁,陳竫詒 2015-09-15 天下雜誌581期
中國引發的全球股災似乎完結，但真的沒事了嗎？ 剛好相反，暗潮正洶湧。 現在是人類史上，無前例可循、人人不知所措的處境：全世界都陷進通貨緊縮的巨大流沙裡。 《天下》採訪團隊，走訪全球十個現場，見證大通縮時代降臨。
中國崛起後，「黃禍」、「中國威脅論」充斥。
如今世人發現，當強國不強，更令人害怕，尤其是其他地區經濟已經低迷的此時。
中國不是稻草，而是最後一根巨木，將全世界推進更深更大的通縮流沙裡。
「中國把通縮硬塞給全世界，」有債券天王之稱的葛洛斯說。
他指的不是中國最近的大震盪引發全球通縮，而是過去二十年，中國過度投資和過剩生產，把全世界現在和未來好幾年的潛在需求，給提前榨乾了。
受中國市場萎縮打擊和被紅色供應鏈取代的台灣，在中國轉型不順，被迫改採進一步、退半步的舞步空檔裡，是否能因此得到喘息空間？
要如何抓緊機會，才能在產業結構和內外需各方面找到新出路，逃出通縮流沙，保得未來二十年安康？
以前沒有這樣的經驗，但今年是全世界都籠罩在通縮裡面，」台灣經濟研究院景氣預測中心主任孫明德指出。
全球各主要國家的物價指數足證，全世界都已經進入通縮或「準通縮」的狀態。除了中國之外，多數國家的通膨率都已經低於一％（見表二、三）。「中國扣除豬肉之外，也己經進入通縮，」中國最受國內外敬重的知名經濟學家余永定指出。
物價下跌總是受消費者歡迎，但長期物價下跌，會讓經濟窒息。
通縮殺傷力之強，日本就是最好例證。日本景氣呈現L型走勢，足足失落了將近三十年。
如今全球陷入通縮，「日本殭屍化，全球日本化」的可能性會有多高？世界各國必須經驗、工具、智慧、方法和決心都齊全，才有可能度過難關。
問題就在於，唯一對長期通縮有經驗的是日本，而日本至今仍然找不到方法逃出通縮流沙，GDP和民間消費年增率都在往下走，安倍經濟學並沒有發揮長效。（見表四）
被孫明德形容是「拔劍四顧心茫然」的美國聯準會，升息喊了許久不敢升，怕的就是會捺熄了僅剩的一點經濟成長、助燃了已經火光熊熊的通貨緊縮。
如果已經放話九月升息的聯準會，九月十六、十七日的決策會議決定不升息，證明美國的通縮壓力確實不輕。
當強國不強 更令人害怕
亞洲金融危機、○八年美國引發的金融海嘯、○九年歐債危機中，中國扮演全球經濟救世主的角色，出錢、出市場，撐住了很多國家的貨幣和許多跨國企業的營收。
如今不是希臘，反而是中國，變成全球最大的危機。龐大中國艦隊駛入了淺水區，「新常態」水位下降，暴露出整個中國的各行各業，其實都在裸泳。
中國的勞力紅利、工資紅利、土地紅利和稅費紅利都沒有了。但是以它十三億人口和發展落差的開發需求，中國市場中長期仍有令全世界驚艷的理由。
但短期之內，青黃不接，讓中國不再能夠扮演全球經濟火車頭的角色。
其結果是，拉著這幾年受惠於中國崛起帶動出口的亞洲四小龍，以及原料出口的新興國家一起沉淪，導致全世界最後一塊「樂土」也消失了。（見表五）
在前一波的股災裡，全世界不難發現股價跌得最凶的，幾乎全都是各國的「中國概念股」，包括蘋果、歐美精品業者，以及德國許多重度依賴中國市場的設備廠商和高級汽車。
《南德意志報》用「中國病」來形容，當中國不強，給世界帶來的衝擊。
「幾年前，人們不需要太擔心世界經濟，無論西方國家經歷什麼樣的風暴，總是還有中國和新興市場可以依靠，」報導中說，「如今西方企業經歷的不是個別國家的走弱，而是新興國家整體走弱，這對奧迪這樣中國銷量佔三分之一的企業而言，是一個詛咒。」
再看台灣，主計總處「嚇」修第二季經濟成長率，從初值的三．三七％，一下子下修到○．五二％。保三不成，如今說保二也難。（見表六）
孫明德指出，「全世界的油價紅利都沒有顯現出來，沒有哪一個國家的消費是特別好的，問題就出在通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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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縮是什麼？
東西便宜很好啊！為何怕通縮？
國民美食滷肉飯漲個五塊錢，小吃教主帶頭譴責。
對於物價，跌價總是比漲價受歡迎。每次汽油降價，車主都一陣歡呼，「別急著加」的提醒處處都是。但事實上，對經濟體裡的每一個人，物價長期下跌的毀滅性遠比通膨強大。
定義上，物價連續兩年下跌，就已經構成通貨緊縮。
物價下跌不好嗎？通縮有什麼可怕？
我們來講個溜狗的故事。
經濟，是隻不聽話的狗
你有一隻白絨絨的貴賓狗，你給牠取名叫「經濟」。
你每天溜牠。但牠愈跑愈快，帶起的風讓牠白絨絨的毛跟著飛舞，物價跟著牠漲。你跟著跑，有點喘，倒也還跟得上，途中你看上些東西，知道要買要快，借錢也要買，因為再不買，過一陣子會更貴。
但有時牠跑得實在太快，你腳步踉蹌，最後必須靠拔河般使勁抓收繩子，才讓牠慢了下來。
在現實生活裡，那條繩子就是央行的利率。央行升息，讓資金成本變貴，人們買東西前會三思，能省則省，物價便不會繼續被推高。
通縮，不會叫但是會咬人
狗主人最怕的，其實是牠停了下來。任你怎麼拉，牠動也不動。
沿路的商家，因為沒人經過沒人逛街，開始降價促銷。
物價持續下跌，不是很美好嗎？
不，你錯了，通貨緊縮一點都不可愛。當物價持續往下跌，通常是經濟走弱的時候。
「人們體會到價格正在跌，他們當然知道別急著買，」密西根大學經濟學教授沃佛斯（Justin Wolfers）解釋。
消費者節衣縮食，一直等跌價，價格就一直跌，消費者就一直等。廠商要不是東西生產了賣不出去，就是流血賠本求現。
廠商的生產銷售周轉率降低，獲利就會減少甚至虧損，於是沒錢投資、沒錢增產、沒錢加薪、沒錢聘人、遇缺不補，甚至要求員工休無薪假、裁員減薪，最糟的結果，企業連番破產倒閉，失業率飆升。
為了糊口飯吃，勞工願意將就低薪。如果你是企業主，不要高興得太早，因為這同時也代表沒有人要買你的東西。你只能削價求售，價格只會繼續往下跌。
預期價格還會跌，消費者就更不買；愈不買，價格就愈跌，廠商愈沒錢賺，也愈沒錢投資生產、加薪加人。無限迴旋，沒有終結。
站在大通縮的懸崖邊，一腳已經踩空，你還想要問「老闆，可以算便宜一點嗎？」（陳竫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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