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勳:一天有24小時漫長,我們能不能留18分鐘給一首詩?
摘錄自:天下雜誌電子報 2013/11/5
作者:Aler(撰稿)2013/11/03
願──作者:蔣勳
我願是滿山的杜鵑 只為一次無憾的春天
我願是繁星 捨給一個夏天的夜晚
我願是千萬條江河 流向唯一的海洋
我願是那月 為你 再一次圓滿
如果你是島嶼 我願是環抱你的海洋
如果你張起了船帆 我願是輕輕吹動的風浪
如果你遠行 我願是那路 準備了平坦 隨你去到遠方
當你走累了 我願是夜晚 是路旁的客棧 有乾淨的枕席 供你睡眠
眠中有夢 我就是你枕上的淚痕
我願是手臂 讓你依靠
雖然白髮蒼蒼 我仍願是你腳邊的爐火 與你共話回憶的老年
你是笑 我是應和你的歌聲
你是淚 我是陪伴你的星光
當你埋葬土中 我願是依伴你的青草
你成灰 我便成塵
如果 如果你對此生還有眷戀
我就再許一願 與你結來世的姻緣
人如百代過客,在天地之間渺如蜉蝣,人生底的歡聚散宴,就如月亦有圓缺,蔣勳誦念的《願》是承諾的相願,抓緊思念的源頭。
蔣勳:「用十八分鐘去對抗所有的苦難跟殘缺。戰爭太多、戰亂太多、流亡太多,會特別懂得圓的渴望、期待的渴望。」
團圓,是因分離感太強、殘缺太難耐;團圓,是一團思念。
中國人自古重視團圓節慶,一月十五元宵節與家人歡聚、七月十五中元節,得到水裡放水燈招喚沒有主人的亡魂與凡間共樂、中秋佳節則是與家人團圓、烤肉,
「團圓」儼然成為文化,是民族的渴望。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蘇東坡在《水調歌頭》中幻想自己天上遊仙之景,除顯現出世、入世的矛盾與糾結感,更是道盡思念久未聚首的弟弟。他對團圓的渴望就是因為有太多太多的殘缺感。
詩,或許讓人誤會,務實的人以為詩裡的風花雪月、千古風流只是團霧,若是沈浸太久便會瞬然墜入虛無縹緲的空間,然而詩卻是無形,詩可以是樂趣、溫存,詩的未知與飄渺,如覃子豪所說:「詩是游離於情感與志趣以外的東西,而這東西是一個未知,在未發現它以前,不能定以名稱,它像是一個假設正等待我們去求證。」
而蔣勳認為的詩是一股心底的共鳴,是寬廣的愛,因為詩安慰了好多好多的人。關於愛,蔣勳認為:「愛是喜悅,可以分享;愛是苦難,可以分擔。」因為如此,愛可以在不同的文化中得到一股共鳴的震盪。愛已不是文字、不是內容,愛如詩,包覆著厚重的暖度。
我們遺忘我們的語言有多麼古老,我們遺忘我們的語言在那麼遠古的時代在空氣裡愛的震動,「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靡靡…」,此句出自詩經中《采薇》,談的是出征男子與在故鄉等待女子的相戀情懷,簡單的句子,傳達的是無盡的思念,哀傷的情緒在唱出口時,釀造了一股巨大的震動。
詩,在靈魂裡震盪
無論是悲傷的句子、喜悅的句子,詩,都不是把文字堆疊這麼簡單而已。
早期的詩是一團能量,是用語言朗誦、耳朵聆聽,如中國的詩經:「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是種田男女唱出來的;這首詩讓當時所有不視字的人朗朗上口,曖昧的氣氛在時代裡流傳、竄動;西方的荷馬史詩、希臘史詩則是拿樂器彈唱,傳奇的英勇神蹟在人間廣傳。
每個民族被稱為「詩」的,都是從聲音的開始,並不是是從視覺而是由聽覺轉換,文字的記載都是後期的事。然而,聽覺總比視覺還能產生共鳴,這個共鳴是非關語言的,詩存在一種感覺,你可以從轉字起伏感受文化的渲染力。
留給生命18分鐘
現代的詩少了聲音的結合,只有文字的意向,然而空間的感受才是強烈的,蔣勳:「我們少掉了空氣裡的震動,愛與同理心。」我們並不需要用視覺才能理解生活,用心體會反而更能產生共鳴,情感是無垠的潮汐,一坡一坡的波浪翻騰再起,因此,人若是可能在一天內預留18分鐘給一首詩;在一年內保留18分鐘給一首詩;在一生之中安排18分鐘給一首詩,或許,詩將成為生命的救贖。
詩,因為無聲,所以僅能退一步,若是生而為人能重視自己預留的18分鐘,或許你會真切地從心坎間聽到月亮升起的聲音、花開的聲音、河流潺潺流去的聲音。
生命偶如寒火,冷冷的火芯,卻仍留下灼燒的愛,或許,每天留給一首詩18分鐘,對忙碌的人更是苛求,但若是每天願意留18分鐘給摯愛的人就不算苛求了。
蔣勳:「台灣是個很小的島嶼,像個嬰兒,周圍的海洋是母親。」
蔣勳的18分鐘是首詩,是送給台灣的禮物,邀請我們與海洋對話,傾聽海洋的聲音,這一瞬間,台灣人團圓團聚。
若18分鐘能當作禮物送給朋友,你會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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